凌思翰 流動的雕塑與個體經驗

格林伯格談論雕塑的“自足性”時認為,一件雕塑作品與一幢建筑不同,只需要承受它自身的重量,也不需像繪畫那樣建立在別的東西之上,這彰顯出雕塑作為視覺藝術代表的地位和力量。那么,今天的藝術家們如何看待雕塑、用它來做些什么呢?
在旅英藝術家凌思翰(b.1996)的眼中,雕塑是一種思維方式。他借助這個媒介在三維的空間中繪畫,引領觀眾親密接觸作品并從不同的距離和角度觀看、觸摸、感知。
——編者按

藝術家凌思翰
在地化與多感官
2023年成都雙年展平行展“造園”于7月14日在中意文化交流城市會客廳開幕。本次展覽呈現十四位藝術家面對城市化進程給出的不同反應,他們結合現場環境進行“在地化”創作,在這片共享場域,把“造園”從一次具象的行為描述轉化為關于人與自然共生的話題思考。
其中,凌思翰的參展作品《石之錨》(2020)方案包含一對兩個,六棱柱體的雕塑。每個柱體的側表面都以雕刻的手法使其微微隆起,以強化雕塑的膨脹體積感。作品材料主要采用蜂蠟,蜂巢, 混凝土和巖礦。

《石之錨》190cm×150cm×50cm 雕塑 2020
作品展示在 2023成都雙年展,中意文化中心
作品展示在 2023成都雙年展,中意文化中心
“以造園的概念構成的邊界當中,?的存在是流動的波。”在這次創作中,凌思翰的興趣是去構想:在這樣的?種?態中,如何留下?為介?的注腳。是持有?種不確定性的態度隨波逐流?還是選擇在流動當中,耕耘相對的確定性并棲?通過將礦?,蜂蠟和蜂巢等天然材料雜糅在混凝?中進?雕琢,他嘗試在流動的“?之園”中尋找建構性的“?之錨”。
有趣的是,凌思翰希望觀眾與作品的互動方式不光是視覺性的,還觸及身體和其他知覺的參與——比如嗅覺。他在《石之錨》的雕塑中使用了蜂蠟,陽光的暴曬使得它會融化、流動,和園林水潭形成應和,同時散發出清新的氣味。觀眾可以拾起地上的蜂蠟碎片,收藏它,體會它柔軟的觸感……
在這次“造園”展覽企劃中,凌思翰通過大地藝術的屬性明確了“社區性尋根”的意圖,獲得了很多家人、朋友和鄰居的幫助。社區性的交流孕育出奇妙的創作靈感,是彼此的對話和合作完善了這個項目。
從本科雕塑系的日常訓練,到研究生時期純藝專業的深造,凌思翰的創作總在強調“在地性”,他擅長考究作品與土壤、人之間的聯系,并讓展覽本身的空間和時間相互合作。
在今年的倫敦個展“Only A Fool Would Say That”中,凌思翰的裝置作品《The Cabinets of Enigma》和《Customisation of Standardisation ll》探討了新自由主義經濟和全球化背景下,當代藝術和物流在不同文化的相互傳播中的角色。
《The Cabinets of Enigma》(迷之櫥柜)隱藏在由?屬泡沫墊構成的?堆暗箱中,是凌思翰過往作品的?系列元素的組合,包括: 包裝用塑膠花?、循環播放Steely Dan的歌曲《Only A Fool Would Say That》的揚聲器、在?暗中發光的3D打印雕塑和?把鋼尺。

《The Cabinets of Enigma》180cm×150cm×85cm 裝置 2023
《Customisation of Standardisation ll》(標準化的個性化)這件裝置展示了7本啟發藝術家策劃這場展覽的書,它們在亞馬遜上售賣,又被運送到展覽場地V.O Curations Tower Bridge,由運送的包裝以書皮的方式重新包裹,供參觀者在展覽期間閱讀。

《Customisation of Standardisation ll》尺?可變 裝置 2023
與之呼應,展覽空間的墻上雕塑《Canis Major》呈現了7張卡片(藝術家的多功能創作工具),卡片的局部被相同顏色的墻漆以不同的方式涂抹其大部分表面積,并留白不一樣的局部。這些被掩蓋本來制式的卡片狀產品, 對藝術家來說,象征了個體性被全球化經濟同質化后的解放——“在虛構的私?空間?,?個虛構的?讀特定的書,穿特定的?服,睡特定的床,照特定的鏡?,攜帶特定的ID,?活在?個不確定的24/7世界中。”


《Canis Major》75mm×57mm×1mm×7 墻上雕塑 2023
父愛魔藥
凌思翰對“個體性”的理解和重視,還可以體現在《Paternal Potion》這件作品中,他習慣把這個系列翻譯為“父愛魔藥”。
凌思翰的父親早年是一名足球運動員,但在一次比賽中受了傷,最終因膝蓋韌帶斷裂而退役。多年來父親受到舊傷的困擾,自學了很多治療病痛的方法,“無論是涂藥膏或按摩,他經常以運動員老將的身份給我傳遞一些經驗知識”,其中有一種叫百多邦的藥就成為了凌思翰記憶中與“療愈”有關的符號,這也是他選擇藥膏這個介質來完成作品的原因。

凌思翰用父親的藥膏涂抹自己的身份證,并用建筑材料把它埋在展廳的墻面上,卡片上只留下模糊的只言片語,逐漸失去了其原本“特定物”的定義,留下藝術家冰山一角的美學,擁抱人們的曲解并產生新的解讀……在展覽的語境下,他開始思考自己作為旅英的青年藝術家,在多大程度上是家庭教育的結果?又有多少成分來自于外界的無意識催化。

《Paternal Potion》75×57×1mm 裝置 2022
藝術家的身份證涂上運動傷抗?素軟膏
作品展示在Set空間
藝術家的身份證涂上運動傷抗?素軟膏
作品展示在Set空間
除了以經驗主義的角度理解個體性,凌思翰也會及物地考慮場所的語境和在地性。他的裝置作品《Something old, something new, something borrowed, something blue》(2022)曾在倫敦Filet畫廊展出,展覽空間過去是一家肉店,之前又是一個網吧,再之前是一間辦公室。他把墻面上的一塊磚敲了下來,一層一層把墻皮磨透,再用浮雕的方式把藍色粘土貼在原先正方形的磚處。前來參觀的觀眾能夠在藍色的粘土上留下自己手指或物件(戒指)的印記。

《Something old, something new, something borrowed, something blue》
25×25×1cm 裝置 2022
25×25×1cm 裝置 2022
畫廊空間的墻,油基粘土
作品展示在Filet畫廊
作品展示在Filet畫廊
磨透的墻皮和涂料的層次表現出空間背后的歷史,重生的墻面又從觀眾的身份和印記上借來他們的意志。凌思翰表示,他希望通過這樣的方式,以抽象的概念探討怎么激活空間更大的可能性、這個空間未來的身份是否能夠產生新的作用。
這件作品的取名靈感來自于當地婚禮上聽到的一句話。英格蘭民謠說,新娘出嫁要帶五樣東西:一舊、一新、一借、一藍、一銀質六便士。(Something old,Something new,Something borrowed,Something blue,and a silver sixpence in her shoe)婚禮上的舊物,代表著家族傳承,象征著長輩的祝福。浪漫的歌詞偶然地揭示著凌思翰作品的構成,“這些結構體現了我在作品與觀眾和空間互動上的一種偏好,與空間的互動就是在遞進和探討它的歷史和語境。”

《Something old, something new, something borrowed, something blue》細節
凌思翰的雕塑裝置和行為藝術作品多圍繞跨文化的話題展開,通過無意識的觀察與體驗生活中的不同事件,以抽象的行為方式探討文化的流動性。然而,這位藝術家的視角并不著眼于宏大的敘事,而是關注于那些個人生活中的微觀細節和能激活他幽默感的東西。
當代藝術早已無聲地走進凌思翰的生活方式,如地下菌絲網絡般地孕育著每一個荒誕而意味深長的念頭。多元文化的每一次交染合作,正在喚醒他的多重感官,也喚醒他對自己、對雕塑媒介的新的認知。

《Quintuple Fingers-crossed》1800×2100×1550mm
雕塑 夜光 3D打印 2022
作品曾在Bussey空間展出
雕塑 夜光 3D打印 2022
作品曾在Bussey空間展出
“誤讀并不是壞事”
Hi藝術(以下簡寫為Hi):《石之錨》這件作品和您之前的創作實踐是否有聯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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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思翰(以下簡寫為凌):回答這個問題,就無法避免地要討論一下我自己平時的創作路徑。我大部分創作在探討人的經驗知識,這個概念相對于人的理性知識,所以是一個理性論與經驗論之間的對比。具體來說,我很感興趣文化之間的對話和轉譯以及如何以經驗與直覺的方式重構對一種文化的引用。
比如我們在傳遞文化信息的時候,無論是跨文化還是內文化,在當下的網絡媒體上經常會出現信息的扁平化和一種扭曲或誤讀。這種誤讀并不是壞事,我認為它是一種中性的或者積極的事情,所以我會嘗試把它看作一種自然的演變,一種語言上的演變、誕生新的經驗知識的演變,并且它有益于文化傳播和文化之間的相互融合。所以,之后的一些作品我也會從這個角度介入。
回到《石之錨》這個作品,我認為本次的展覽有“大地藝術”的屬性,我自己的創作都比較注重“在地化”, 所以我會更多考慮作品與土壤之間的聯系,讓作品的取材和后續變化都更貼近場所的視覺環境和氣候變化。而這次的項目對于我來說,還有一種社區性尋根的意義。創作過程當中,我的父母,還有一些來自當地的朋友和鄰里,也加入了制作和策展的過程。我嘗試用一種簡約的方式,讓他們了解了我創作的視角,也吸納了他們作為素人的見解,因地制宜地拓寬了方案。所以,這次項目對我來說是一次成功的、將非藝術的經驗知識轉譯到我的藝術語言中的嘗試。

《石之錨》細節
Hi:請介紹一下展覽“Only A Fool Would Say That”,它由哪些部分組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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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整個展覽“Only A Fool Would Say That”由幾個中心的概念串聯而成,比如“機動性”——“輕便”和“機動性”貫穿了我近年來的很多作品,因為我會考慮“壓縮-再展開”的過程:一開始是文化信息從一個地方被傳遞到另一個地方,過程中信息的扭曲和流失就是它的一種壓縮;然后人們對它的誤解和再補充,就是一種展開。我把這個抽象的過程轉變為物理性的過程。其中,我使用了很多輕便的物品,比如充氣材料、紡織品等。

“Only A Fool Would Say That”展覽現場
Hi:談談裝置作品《The Cabinets of Enigma》和《Customisation of Standardisation ll》的創作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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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The Cabinets of Enigma》迷之櫥柜,相當于我之前使用過的元素的一個嘉年華,有現成品拼接的感覺。作品的主體由金屬顏色的泡沫墊構成,原本被用來在地上平面式地拼合,我用了立體式的方法把它拼成了有六個面的小盒子,每個盒子里面都有我之前用過的材料。開展當天正好是愚人節,盒子里正在播放一首很符合展覽文本語境的歌曲《Only A Fool Would Say That》。這首歌里有一句有名的歌詞“The world become one Saturday song / Only a fool would say that”,這是一個詩意的說法,而我能從中聯想到全球化讓世界相連在一起的現象。

“Only A Fool Would Say That”展覽現場

《The Cabinets of Enigma》細節
正是在新自由主義和全球化的背景下,我開始考慮信息傳播的輕便性和作品運輸的輕便性。當不同的文化開始相互融合,藝術作品開始進入國際物流,人們會尋求一種更簡練的傳達信息的方式。在作品《The Cabinets of Enigma》中,我用了雕塑的手法,以三維的方式去思考二維的東西。
《Customisation of Standardisation ll》翻譯過來是“標準化的個性化”。亞馬遜平臺的售賣展現了一種知識與信息價值的扁平化、同質化,給書本穿上亞馬遜的“貼身外套”又在強調一種個性化,我的意圖就是要重現這個過程。標準化生產的書和包裹,它們的形制被改變,以榫卯結構重新組合,也是抽象變為具象的一種個性化。而這七本書的內容其實都與我最近做的作品,尤其是這次展覽相關。

“Only A Fool Would Say That”展覽現場
Hi:談談裝置作品《Paternal Potion II》的創作靈感。最初的版本《Paternal Potion》,在自己的身份證上涂抹藥膏又是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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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這要從第一個版本《Paternal Potion》說起。當時的展覽是在一個節日開幕的,好像是父親節或母親節,展覽主題就叫做“家庭教育”。大部分參展藝術家都討論了他們與父母之間的關系。這也是我要在展覽中討論我和家人關系的一個契機。

《Paternal Potion II》75×57×1mm 裝置 2023
藝術家的多功能工具,涂有他父親用于治療運動損傷的抗生素藥膏,靜置在食物托盤上。
藝術家的多功能工具,涂有他父親用于治療運動損傷的抗生素藥膏,靜置在食物托盤上。
身份證作為代表我個體性的一個最直接的符號,被我埋在展廳的墻里,成為這個展覽平面白盒子空間里的一個錨,然后再用我父親的軟膏去層層疊加,慢慢成為墻體的一部分。這個行為本身就解釋了受到先輩的庇佑,去尋求自我療愈和扎根、尋求“錨”和穩定性的過程。而從身份證到多功能工具, 體現了從我的個體性到一個產品的個體性,一方面它們卡片狀的視覺經驗是相連的,另一方面都蘊含著對個體性的思考,所以才運用相同的模式和手法對這兩個主體進行修飾。
Hi:《Something old, something new, something borrowed, something blue》這件作品在展覽時邀請觀眾??指重塑粘?,為藝術空間增添新的記憶。類似這樣互動性強的作品還有很多。對此,你希望自己的作品和觀眾保持一種什么樣的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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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那是一個在美術館里的關于建筑的展覽,我介入這個展覽主題的角度是去探討它成為美術館之前的樓房和空間本身的建筑身份。我在那個展覽里創作了兩件作品都與展場的空間屬性有關。其中,《Something old, something new, something borrowed, something blue》其實是當地婚禮上總能聽到的一句話,由年長的女性對穿婚紗的新娘訴說。我一直都不太明白她們引用這句話的準確含義,但我覺得這句話很有趣,剛好我的作品自帶這句話中的四種元素,所以就用它做了標題,在荒誕性上成為了我對自己的一個補償。作品與觀眾的互動則是受到我雕塑背景的影響,希望人們與作品互動的方式不光是視覺性的,還有身體和其他知覺的參與。


《Filet Smile》尺寸可變 裝置 2022
印刷的乙烯基貼紙,畫廊空間的玻璃窗
作品展示在Filet畫廊
作品展示在Filet畫廊
“創作靈感來自于好的工作習慣”
Hi:你認為自己作品中的“俏?和荒誕”可能來源于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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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以前我個人在藝術創作上其實更喜歡宏大、凝重的美學,包括我幾年前的作品《Relentless Mobility》(不停歇的機動性),要用大量的材料和寬闊的場地,同時有好幾種體裁, 既是雕塑,又是表演,還有身體互動……我當時喜歡大制作,是因為我認為觀念藝術和當代藝術要成立就需要一定的規模支撐。但是漸漸地,畢業之后參加了各種各樣的展覽,和不同的藝術團體對話,了解他們的生活模式后,我發現當代藝術在我的生活里變得平常了。我不再需要急迫地為它找一個存在的合理性,它可以是更潤物細無聲的,從不起眼的地方慢慢誕生出來。慢慢地,我便能夠通過更自然和直覺式的方式去探討那些讓我“發笑”的事物。


《Relentless Mobility》視頻 2021
12min【https://vimeo.com/581783404】
12min【https://vimeo.com/581783404】
充氣床,印花羊毛,真絲,夜光刺繡,著裝工人表演
該作品曾在Palfrey畫廊展出
該作品曾在Palfrey畫廊展出
Hi:雕塑系的學習對你產生了哪些影響?你如何看待雕塑這一媒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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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我覺得雕塑就相當于在空間中繪畫。在真正學習藝術之前,我并沒有試過在三維立體的地方畫畫,所以就想去探索這個媒介。雕塑和繪畫之間存在一種維度的變化,我現在創作中所思考的“多感官”、讓觀眾親密接觸作品、從空間中的不同距離觀看等,都來源于雕塑帶給我的思考方式。
Hi:你的創作受過哪些藝術家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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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我特別喜歡奧拉維爾·艾利亞松和安尼施·卡普爾,他們能夠更好地詮釋我在早期喜歡的宏大敘事,那些更加永恒和深刻的主題,包括達明安·赫斯特也是。但現在我會更喜歡對具體事物和文化語境的探討,他們來自更中堅力量,如英國藝術家埃德·阿特金斯、越南裔丹麥藝術家傅丹;我還喜歡影像藝術家帕特里克·戈達德和電影導演洪常秀。
Hi:平時,你的創作靈感來源于哪些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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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我的創作靈感來自于一個好的工作習慣和生活規律。在該想的時候想,不該想的時候完全不去琢磨,該忘記的時候就忘記。一天中創作靈感匯聚的時間點,可能是在泡澡的時刻。
Hi:在創作方面,未來一年的規劃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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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我現在主要的創作都在倫敦,目前正在和一名倫敦的猶太藝術家詹姆斯共同運營一個影像座談會的項目,旨在探索對于時間媒介的喜好。我們會邀請藝術家過來放映或者分享他們的時間媒介的作品,包括表演行為藝術一類的或者一場對話、影像、創作演講……也會每月邀請一些觀眾來座談會互動反饋。如有感興趣的藝術家或文化工作者歡迎來聯系我們。我們會以一種游牧性的藝術組織風格,找特別的空間和藝術機構合作。今年下半年,我的個人項目也會在英國或德國參與一個群展。今年年末或明年年初,我還會在倫敦舉辦一場個展。
藝術家簡介
凌思翰的創作實踐植根于全球化背景下不同?化之間的對話和轉譯。在對于?化多樣性的關注中,熱衷于探索從?化交流中衍?出的觀者的新形式的經驗知識;作品形式在裝置、散?影像、?為表演和對話藝術之間穿插。此外,他經常以俏?和荒誕的?式,通過改變熟悉物體的原本形質來重構?化引?。
凌思翰2019年本科畢業于魯迅美術學院雕塑系,2021年研究生畢業于倫敦金史密斯大學純藝術系。他的作品曾在英國、中國、韓國和法國展出。他最近在英國的展覽分別在V.O Curation(2023)、P A L F R E Y 畫廊(2022)和倫敦的瑞?教堂藝術中?(2021)舉?。
相關展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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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園
日期:2023年7月14日 - 2023年10月14日
地址:中意文化交流城市會客廳
地址:中意文化交流城市會客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