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棍子撬開門，泥地上有兩個塑料垃圾桶，一個藍色的，一個紅色的，里面裝滿了爛泥和碎石子，地上淌著水，可能是從消防龍頭噴出來的，低下腦袋從一道彎曲的木框下穿過，手電照到幾滴水珠落在雨鞋上，“嗒”，內室是黑色的，火把所有的東西都烤成了黑色，半斜著幾乎傾塌的天花板上掛下幾節空心鐵管，以粗大的鐵鏈連接，“像是男人的喉結，你能看出那根軟而堅韌的筒是怎么掠過空中的？在我們眼里，一切運動都放慢了一萬倍，纖維、皮質、結晶，所有的顫動同時彈奏，我看清了，黑色反光的樹枝，狂暴的炸裂聲，有時安靜可以持續幾個月，兩年三年也是常有的事。看見那根被燒得只剩半截的帶子了，它右邊那兒還留著巨大的盤紋，我從這頭跑到那頭得要半小時，四百度熱浪像透明膠水一樣卷過地洞上方時改變方向，混著膠質和水汽的灰塵被炙烤熔化又慢慢冷卻，看見這些圓形紋路了，半人高，120巴力特，拉直了能到米阿廓。這場火災持續了五十二年，每年從任何地方都可能誕生許多球體，有的互相碰撞到一起，有的緩緩移到你面前，同時會消失，擠壓而出的空氣像雨，籠罩你，冰涼，低聲轟鳴，許多聲音流線體，嗚嗚，遠近不一，擦著屁股、撞到胸膛而粉碎。有的球體生存下來，我是說它產生了盤紋，在潮濕夜晚能看到一些熒光漂浮著，微弱的光投在水罐、塑料片或者別的東西表面，逐漸在幾十平米的浩瀚中不可見，我們的一生，大部分。”一座十字鐵架對面有一片黑暗吸引了我的眼神，鐵架上有手銬，離地幾十公分還焊著手腕粗直徑的鐵圈，一條黃色泡沫沾著細碎顆粒，波浪狀起伏，有兩個圓印子，是重壓后留下的痕跡，上面貼著的膠皮已經卷曲成小坨，白色的什么閃過，紅色的，眼淚輪廓，尖尖的那頭指著，用手指比劃一下更清楚，指著漆黑漆黑的角，死死地盯著那兒，目光在晦暗中扭曲，真正、物理的變形，“這是一間污穢之屋”，一個渾身濕透的人瞪著眼站在黑暗中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