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北是測試華人藝術市場的最后一道陣線嗎?
開展前所有人還是按捺不下心中抱怨與疑慮:時間正好夾在臺灣大選之后、農歷春節之前,是一年最忙的時刻,會有人來博覽會嗎?最終火熱開幕的臺北當代藝術博覽會,今年算是交出了不錯的成績單。一進會場,所有人立即感受規格的提高,從去年較接近地域性博覽會的氛圍,躍入真正國際等級的大型博覽會。無論是VIP開幕首日或是大眾開放日,11點開展前來賓大排長龍的盛況,真可說“藝術已是臺北的全民運動”。

開幕隔日報導即刊登出蔡康永、周杰倫等與馬丁內斯(Eddie Martinez)之合照(圖片來源:The Value)
資深藏家、二代藏家都是市場主力
相較去年首屆,創辦人任天晉(Magnus Renfrew)憑借自身人脈大力邀請而來的歐美參訪團,今年VIP開幕首日現身的主要以臺灣本地藏家為主。香港、北京許多藏家限于時間與簽證問題無法赴臺,東南亞藏家也明顯缺席,但韓國藏家來訪人數令人印象深刻。本地藏家的踴躍出席聽來天經地義,但今年明顯的現象是,過去曾被大量討論的“臺灣缺乏二代藏家”問題,今年幾乎有180度的反轉:現場可見許多年輕藏家,并且確實下手。
在如此邏輯之下立刻可以判斷,潮流系、療愈派絕對會是票房保證——雖然有些以偏概全,但結果也不出人意外:KaiKai Kiki畫廊帶來的MADSAKI、OB、Otani Workhop等同秒殺,藏家過不半小時后就來和我抱怨買不到;高古軒的村上隆賣到只剩一只“小叮當”;小山登美夫的佐藤翠、長井朋子開展立即售罄;更不用說貝浩登趕在展覽開門前就賣完、周杰倫也親臨現場的馬丁內斯。但另一方面,臺灣也已出現以戰后藝術為主的年輕收藏族群:至少筆者畫廊經營的李元佳、陳昭宏到物派的菅木志雄,有一半作品都是出售給二代客戶。


KaiKai Kiki畫廊帶來的OB、Otani Workhop,秒賣(圖片提供:臺灣藏家)
這幾天我老是看見一名我二代客戶的帥哥朋友帶著不同群人看作品,我當然以為他是個dealer,一問之下我客戶竟答“我身邊沒有dealer朋友”,原來帥哥是認真地與其他二代朋友一起看展。在這個態勢下,臺灣藝術市場的結構估計會在幾年內有較大的改變。
盡管如此,資深藏家依舊沒有缺席臺北當代,尤其一些原本對博覽會敬而遠之、寧可多逛畫廊的嚴肅藏家,這次都能在會場遇到。新任聯合總監岳鴻飛(Robin Peckham)與貴賓關系主管,在動員臺灣藏家的先行作業上確實有成,半年來大大小小的拜訪與餐會,而臺灣收藏家也確實最重視這樣的人情關系。同樣,西方畫廊也已洞悉這層道理,據說從1月10日開始各式來自西方畫廊的宴請從來沒有間斷過。
而作為贊助商,UBS瑞銀也是盡可能安排貴賓導覽——盡管有西方畫廊和我說,當VIP日的貴賓還需要導覽時,就是情況不妙;也有臺灣畫廊和我說,香港巴塞爾帶來的UBS香港客戶實力比臺灣更為堅強。但我想任何事物都有開端。起碼昨天我們售出兩件美國藝術家庫恩斯特(Antone Konst)的小畫作,都是來自瑞銀的新客戶:4.5萬人民幣刷刷卡帶走,對中型畫廊與新藝術家,還是可以接受的。


亞紀畫廊臺北當代藝術博覽會展位(圖片提供:亞紀畫廊)
危險的插曲
世界上似乎沒有一帆風順的博覽會,也就是說博覽會總得出先什么意外,才算得上正常。就在VIP當日稍晚,會場一聲巨響,只見所有人潮往著同個方向移動:白立方展出的一件小件葛姆雷(Antony Gormley)被民眾推倒在地,也打壞了展墻,作品只能回送工作室修復。
筆者畫廊也遭遇不順,從12月開始即從紐約調度回臺的趙剛作品,竟然在盧森堡失蹤了半個月,晚了兩天才抵臺。好在第三天掛上展墻不久立即售出。
這樣算是賣得好嗎?
接下來當然得談談哪些賣得好、哪些好賣。今年多數畫廊反映市場有些緩慢,不過例如高古軒確確實實從去年的經驗中學習后,快速反應賣得不錯。一些品質人氣都達標準應能賣出的卻也遭到冷落,例如neugerriemschneider帶來的在臺灣和大陸都已極具人氣的Andreas Eriksson小件作品,落在好的價格區間卻到最后兩天還沒有賣出。Simon Lee由去年博赫納(Mel Bochner)個展到今年弗里茲(Bernard Frize)個展,價格區間下調一些但銷售效果也好。會場中最失策的恐怕屬一些帶來趙無極作品的西方畫廊,趙無極確實是亞洲的硬通貨,但是他們也應當知道臺灣是趙無極最大的市場,藏家個個神通廣大、知識豐富,挑品項挑年代挑顏色,就可能不會挑到這幾張了。
冷門作品方面,Spruth Magers帶來貝歇爾夫婦(Bernd & Hilla Becher)9件一組的代表水塔作品,開幕立刻以13.5萬歐元售出。筆者畫廊配合舉辦“植田正治逝世20年紀念回顧展”帶來的植田正治晚沖作品(later print),價格區間為2-3萬美元,也售出兩張。臺灣攝影收藏在這幾年的教育推動上,看出很大的進展。
會場內還相當火熱的,包括此次不是由筆者畫廊帶來的李元佳。作為東方畫會的一員,他在英國藝術界也具有崇高的地位。這次李元佳是由倫敦Richard Saltoun畫廊以信號畫廊(Signals Gallery)為策展主題,帶來不少李元佳作品。其中市場鮮見的磁鐵作品《宇宙倍數》,我一熟悉藏家說他等著與畫廊代表談話卻屢無機會,只好走出去多看兩家畫廊回來,《宇宙倍數》就售出了。Saltoun畫廊總監也多次來與我確認客戶背景,可見他們真的賣得蠻好。同樣東方畫會后來轉向具象繪畫的陳昭宏,由筆者于畫廊同時舉辦個展、并在博覽會展出吸睛作品《女王》,確實關注度極高,銷售成果亦現。
藝術史、品味與在地性
日本同樣是戰后藝術家回響最大。物派與具體派都算是會場最常出現的國際藝術家,元永定正、菅木志雄在Nukaga畫廊、Axel Vervoordt、小山登美夫、亞紀畫廊等皆有售出。這段藝術史的市場整理因與華人抽象可以繼續產生聯動,也是原有的臺北國際藝術博覽會中最受好評的展覽范疇。若以博覽會的特色而言,物派與具體派在市場上尤受臺灣藏家重視,也形塑了臺北當代藝術博覽會與臺北國際藝術博覽會區別于其他亞洲地區博覽會——例如香港巴塞爾、上海西岸等的特色。
若從這個角度,除了知名藝術家、市場藍籌藝術家的交易,臺灣市場似乎更重視藝術史的定位。筆者認為這與臺灣藝術市場的發展歷史有關,從1980年代至今的資深藏家,也已經歷四十個年頭,能夠持續收藏者,畢竟已經明白個中滋味。這也就是所有畫廊最常給予臺灣藏家的評語:穩定但是保守。在這樣的背景下,西方當代藝術資訊的大量進入,確實對眾多資深藏家會是一個沖擊,他們如何從中挑選他們所認可的西方藝術品,當然會是任何在臺北或臺灣執行藝術品平臺者需要深思熟慮的事情。
藝術史的定位絕對是一個關鍵。資深藏家可能已經不再需要具有裝飾意義的作品(尤其眾所皆知,臺灣資深藏家多數低調簡樸,對類似明星的光環著實沒有興趣),這部分除非是由接下來的二代藏家重新開始接受,否則大型畫廊所經營housable、光鮮亮麗的作品,在臺灣市場的廣度開發確實需要其他誘因。臺灣的博覽會和十年前才開始的中國大陸的博覽會市場偏好不同,也正因為如此,臺灣的博覽會才可以繼續保有它特別的質感。這對于所有要在此經營市場與平臺的畫廊、博覽會是一個新的挑戰,也是一種新的可能性。